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肝胆皆冰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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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军定

闹市,女子坐在茶楼听曲。

戏台子锣鼓正喧,演的是一出巾帼美名:吴宫美人曾演阵,秦凤女子善知兵;冯氏西羌威远震,荀娘幼年守孤城。轰轰烈烈,光焰万丈,人们吃着滚滚的茶,鼎沸地叫一片好。

而她翘腿坐在看客堆里,既不屑叫好,也不曾正眼欣赏一个戏子挂帅的身韵。她只是有一耳没一耳地听,嗑瓜子,白齿崩裂了壳儿,红唇再啐它到篓里,准得杀伐决断。她的长发高束,留给市井的混子一个笔挺的影。

于是他们吹她的口哨。撩她的颌,搡她的背。她的面色不改,于是也协同鼓声密密,构成一种激怒。

三尺长剑扼喉,逼问她不识好歹的名。

花木兰拂去手心的尘屑。

翻腕拍剑,惊堂暴喝:

“宵小无眼!竟识得温香,不识尔将军!”


将军花木兰回京,是后一日才在长安传开的事。但此前早有快马入京,平头百姓也知,兰陵王死,西域诸氏皆臣,边犯一夜荡平。武皇除了心头的患,大赦天下,更赐木兰衣锦还乡。

她来御街三叩九拜,一身端庄。眼神却草率,不悲喜,倒像在隐忍。

长安的风,原来与长城也没有大的不同。花木兰想。人们激昂文墨,痛骂佞臣贼子的时候,她觉得一样是长城凛冽的冰雪加身。她恨。她低着头,麻木地看砖瓦的纹。

他们数你的罪,凭何字字诛我的心?

她实在蒙了太多的封赏。她婉谢了官爵,但推不掉人们的夹道欢迎和坊间的编排。那些节目热热闹闹,不厌其烦讴歌她的战功,她是人们知道唯一见过兰陵王,而后活着回来的人,但她听了那词句,竟不觉得自己认识他了。善报恶报,军威国威,他们拿他充这些陈词滥调,花木兰想陈词滥调能翻千百种,不要,不要偏诋毁他。

本没有那些下三滥的阴谋,她想。平头百姓,总想大唐的死敌死相难堪一点。但真实的版本是,花木兰认命,他连死到临头都好看。

不是的。她想说。

他不是这样死,不是荒野的无名尸,不曾惊惧,不曾慌乱,不会讨饶。没有恋生怕死。

他和我死斗到底。花木兰说。她站起身,这一声她发誓气贯长虹。满座俱静。他不曾退,他的刀杀人太多,已经太粗粝,但仍是一场血战。他到死不辱一身冰雪肝胆。

她说,“比诸君磊落。”


花木兰被提拔到一个霁月光风的闲职,不再回边关当差,武皇说,若是有心论婚嫁,定为她做一出风光的主。

她自己却不太能想,她某一日,照花镜中,春闺梦里,会有一个何等的人?

她敬谢武皇的美意,只是喝茶听曲,嗑瓜子。自从殿上一腔陈词,天下人识得她,都再不敢冒犯。

花木兰自知那日一时的口快,并无见血的效用。武皇轻描淡写,众卿漫不经心,没有昭雪也没有平反,书生舔舔笔尖,青史因此仍嘲弄他千秋万载。

败者寇。她这样宽慰一个死人,认了命。


这日有人家过寿,茶楼点了八台大戏,花木兰混在人潮里,领受寡淡的茶水,捧了一个闲散的场。戏想只图热闹、声势如雷的点,因而上一台唱:胡兵满野追呼近,哪晓今朝是死生!下一折忽然就哭:赋此篇怎解我愁肠百转,待何日、诉相思、泪落君前?

弦和管的悲嘶间,花木兰怔怔听走了神,心思回到长城去。她前不久,还在守夜时远眺的故里的月,今犹是水底桂华,瓦上清霜,鞭策她追忆苦寒的边疆。

那里是什么时候,满目疮痍的?

花木兰记忆中的长城,从未是一片焦土。分明魔种暴乱、西域犯边,她奉命驻守在此,是示威,是设防,不可能是和谈。但她心里,长城依然不是血火之地,它只是古老又亲切的一根索,串联起群山。

那里的每一个人,不论将士兵卒,斥候或伙夫,信鸽和骏马,她都和他们过过命。甚至兰陵王,中原人闻风丧胆的死神,她在那一天到来之前,竟都未觉和他是敌人。

她太习惯他的存在,如同长城习惯自己的每一块砖瓦。她的日子天长日久都是这样过:被他搞点破坏,或者回敬他点麻烦。而后亡羊补牢,嬉笑怒骂,卷土重来,消遣了长城上,无数冷清的秋天。

乃至她与他有默契,尽管都不曾相视笑,但极偶尔的直接照面,她知道如何从他眼里,窥看大漠腹地的星。

直到刀兵无眼,死生相见,花木兰都还在想,与他曾坐在长城同一块苍古的砖上喝过的酒,望过的月,扯过的皮,和她醉后不知为何痛哭过的满脸泪。浩荡清晖,不偏袒一分地照在她和他的衣襟上,那时没有国仇没有家恨,竟小儿女似的庸常。

可她的臂仍旧高扬起来。灰白剑光,森然暴起,她挥斩一定雷霆万钧。

死斗逼使他摘下面具方喘得上气,即便如此,也注定穷途末路了。

她却有心避讳他的容颜。

这一剑将落下去,终结蛮夷复国的长梦,唐再无边犯,花木兰正是为此而生。她是将首,她是守卫疆土的利刃,她会送一封捷报回京,然后告别长城的旗帜衣锦还乡。

她的眼神冷厉,如常绽放刀锋。

“兰陵王,我赢你了。”

花木兰的重剑稳稳高举,长城掺沙裹土的风吹得她落泪。她的余生再也不曾这样声嘶力竭,也再未这样柔肠百结过:

“高长恭!”

她说。

剑落下去。

“我负你了!”


鼎沸的人声还在嚷什么,戏子还在咿呀枯唱什么,忽然都不关花木兰的事。她的眼眶热辣辣地难受,像有飞蛾濒死却扑了她的眼。

戏班子里的老瞎,拨着琴,荒腔走板地唱:“太平本是将军定——不许将军,见太平……”

赚我的两行泪罢了,她想。


end.





农药的大杂烩世界观,就不能挑我同时引了《木兰从军》《文姬归汉》《梅妃》的戏文了哈哈哈!!

昨天被哈哈哈得好惨,是时候告诉你们其实我更擅长发刀片了。

你们啊,年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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